《一招一萬次》

關於羽球的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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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unn
中階老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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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一萬次》

文章 Jiunn » 週三 4月 26日, 2023年 8:33 am

我是張心瑜,中部大學一年級生。

忘記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羽毛球,印象是在東京奧運期間的電視轉播,看見李洋和王齊麟搭檔的男雙比賽霸氣擊敗中國組合,讓我覺得打羽毛球是既熱血又帥氣的運動。於是空閒時開始搜尋網路羽球比賽影片,關注台灣哪些選手又奪得佳績,耳邊甚至常常響起羽球飛翔和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

是我幻聽嗎?還是羽球之神在呼喚我。

我在想,我是不是愛上了羽毛球?

心靈愛上羽毛球之後,我的身體內也產生一股想打羽毛球的衝動。

我打聽到學校羽球社每天傍晚會在體育館打球,於是約了我的好姐妹陳品璇一起去觀摩兼壯膽,她聽到要尋找羽球社立刻一口答應。

說到品璇,她是坐在我隔壁位置的好學生,學習成績優異,體育活動也經常獲得老師讚賞,說品璇身體協調性好,有運動選手的好體質。而我,學習成績不差,卻沒有像品璇一樣的身高和苗條身材,體育對我來說,能勉強及格就好。

當我和品璇走近體育館,就聽見裡頭傳來陣陣擊球聲。進入館內,發現八面場地都有學生在揮擊羽毛球,球拍擊中羽毛球的聲音此起彼落。

因為常看電視轉播羽球賽,雖然我不會打羽球,至少能看出實力的強弱。

「那邊穿著正式運動服的球員,應該就是羽球社的吧!」順著我的手指方向,有兩組人馬正在激烈廝殺,長球揮得又高又遠,殺球扣得又快又狠,每一次的接發都是緊張刺激、多拍來回,看得我眼球快打成蝴蝶結。

「好厲害啊!」一旁的品璇也發出讚嘆。

「請問妳們是???」一位雙手抱胸站在場邊觀戰的男生開口詢問我們。我轉頭一看,發現男生和場上的球員穿著相同樣式的衣服,我正準備回答,品璇已經搶先開口:「我們是來觀摩的一年級學生,想要加入羽球社,不知道可不可以?」

「喂!等一下,我是說要先觀察,又沒有說要加入羽球社?」我捏著品璇的手,用小到沒有嚇阻力的聲音阻止她。

「哈哈哈……是這樣啊!那妳們有沒有羽球基礎呢?」男生問。

『羽球基礎?什麼是羽球基礎???我連羽球拍都沒有,哪有什麼羽球基礎?』我不好意思的回答:「看過電視轉播算不算有羽球基礎啊?」

「呃…………………」只見一群笨鳥嘎嘎飛過品璇和男生頭頂,兩個人同時瞪大眼睛看著我。

「我有喔!」品璇突然舉起手:「我從國小到國中時期都有跟隨羽球教練學習羽毛球,所以基本的擊球和移位觀念都可以。」

蛤!我的好姐妹竟然會打羽毛球,我這個阿呆卻不知道,會不會連她學過如來神掌也沒有告訴我?

「聽起來很不錯,不然妳們兩位先對打幾拍,讓我們看看實力。」男生轉頭向球場上正在練習的隊友說了幾句話,隊友立刻讓出一塊場地,還貼心遞上球拍和羽毛球給我們。

「真的要打喔!」我在內心暗暗叫苦。

我和品璇各自拿了一支羽球拍站在球場兩側,羽球社的隊員屏息以待看著我們。我緊張到可以聽見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怎麼辦啊?誰來救救我?』

只見對面的品璇深深呼吸一口氣,站到發球線前,踩著三七步型,左手拿起羽球、放球,右手順勢引拍揮擊:「啪!」一顆羽毛球就像中國試射的飛彈快速衝破天際,朝寶島台灣飛越而來,我抬頭望向天空,雙腳踩著慌亂步伐,右手舉起愛國者羽球拍,準備升空攔截:「我揮」

「咚!」我根本來不及瞄準反應,飛彈……不,羽毛球已經落到我背後的太平洋。

換我發球,像拿鍋鏟般直接發出一顆品璇頭頂上的小便球,品璇將球輕輕回擊給我,「咻!」我再次揮出一個大空拍,球又落在我的身後,引來隊員們的訕笑:「這女生也太弱了吧!」、「這種球我阿罵都揮得到,她竟然揮不到,還想加入我們羽球社,真好笑!」我羞愧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這時男生舉手示意隊員安靜,走到場地中間說:「我大概知道妳們實力了,我先自我介紹,我是三年級羽球社長黃仁俊,現在請妳們簡單自我介紹,說說看為什麼想加入羽球社。」

品璇自信的面對社員:「我是國際企業系一年級陳品璇,我已經具備羽球基礎,可惜身邊的朋友都不會打羽球,我才想加入羽球社,除了能找到同好外,也能讓自己球技更進步,說不定未來還有機會參加比賽。」

「很好,很有企圖心。」男生誇讚完品璇,轉頭問我:「妳呢?」

「我是國企一張心瑜,我……我……沒有像品璇一樣的基礎和企圖心,從小我的運動神經就不好,學校各種運動競賽也是班上的拖油瓶,但我喜歡運動,我想加入羽球社不是要變成很厲害的人,我只想開心的打羽毛球,享受在球場上追逐羽毛球的樂趣。」

是我的答案太笨嗎?我的回答竟讓社長呆立了三秒鐘,最後他笑著對我和品璇說:「好,不錯!歡迎兩位學妹加入我們羽球社,記得在加入羽球社前先去繳社費、繳社費啊!(傻笑貌)」看來我們羽球社很缺經費。

這就是我加入羽球社的過程,而原本想說加入羽球社就可以即刻打球,卻事與願違,我們羽球社不知從哪裡冒出一條奇怪規定:「沒有羽球基礎的人,不准打練習賽。」害沒有羽球基礎的我,只能在場邊看著社員打球乾瞪眼。

遵守規定的社長不讓我下場打練習賽,要大二的學長在一旁陪我練習基本的揮拍擊球動作,社長說:「高遠球是打羽毛球的基本技巧之一,如果連球都打不遠,每次揮擊都是肉包球,怎麼去和人家打比賽。」

每次看品璇練完球就可以和學長姐打雙打比賽,我羨慕得口水都快流出來。

「學長,求求你讓我下場打球啦!」任憑我哀求了無數次,只差沒有抱住他的大腿跪求,社長說不行就是不行,還叫我繼續去一旁練習高遠球,揮擊那無聊、無趣、累人、費勁的高遠球,酸死我的右手臂。

練習完高遠球還要練習傳說中的米字型步法,記得被英國拳王龍捲風打死的洪拳洪師傅曾經說過:「為生活他可以忍,但侮辱中國武術就不行。」我內心的OS卻是:「練高遠球我可以,但練習米字步我真的不行。」很奇怪,我練習揮高遠球雖然累卻不以為苦,但一跑起米字步就腿軟,莫非我是傳說中的頭重腳輕金剛芭比?打死我都不會承認。

就這樣我練習了一個學期的高遠球,期末社長分別為我和品璇進行戰力評估,我的步法普通、平球普通、小球普通、殺球普通……所有羽球技巧都恰如我的人生般普普通通,唯一被社長讚許的是我的高遠球,可以打得又高又遠。而品璇評比則是移位速度快、平球回擊佳、小球質量好、殺球落點準……幾乎我所有缺點項目都是品璇的優點,只有高遠球的力道沒有我強,社長說我的高遠球已經具備熊的爆發力,真靠腰!

升上二年級,我終於可以和社員們一起打練習賽,享受在羽球場上追逐揮汗的快樂。

這一天,社長特別為我和品璇安排一場練習賽,他挑選了兩位實力相當的社員,一位搭配品璇、一位搭配我來打混雙,我已經練習了一個學期,相信可以和羽球擦出璀璨的火花。

結果……這個火花還沒燃燒就熄滅了。我和環工系學長搭配,以一面倒的比分輸給品璇組合。賽後環工系學長忍不住在場邊指導我,教我移位和不同位置的打法,聽得我一個頭兩個大,原來要打好羽毛球真的不簡單,甚至可以說是難度頗高。

從這之後的每一場練習賽,不管我搭配誰都輸,打一場輸一場、打兩場輸兩場,輸到最後我都不想算輸的場次,直接計算我從來沒贏過比較簡單。越來越多的社員不想和我搭配,說我很難搭配,甚至要我發完球就站到場外,我對羽毛球的熱愛也在一次又一次輸球下,消磨殆盡。

「學長,我想要退出羽球社。」那一天在社團活動結束,我鼓起勇氣向社長提出退社申請。

「為什麼?妳不是說想快樂的打羽球?」社長疑惑的問我。

「我是想啊!可是我發現我在球場上好像都是別人的拖油瓶,因為我的擊球品質不好,造成隊友防守困難度增加導致輸球,讓我很自責,輸球次數多了,我也快樂不起來。」

社長聽完端詳了我一會兒,托著下巴表情嚴肅說:「我想……妳應該得了羽球連敗不快樂症。」

「羽球連敗不快樂症!!!」這是啥鬼?

「所謂『贏球治百病』,妳一直輸球當然快樂不起來。我問妳,妳知道羽球社為什麼規定沒有羽球基礎的人不能打練習賽嗎?」

我搔搔頭:「挖無災!」不是你們故意要刁難我嗎?

「一來沒有羽球基礎的人不懂得跑位,不懂得揮擊技巧,在快速移動中打球容易受傷。二來沒有羽球基礎打練習賽一定要被人揹,有時候打羽球的快樂是建立在相同水平之上,多拍來回才會刺激,實力落差太大,打起來就有點尷尬。」

經過社長說明我才恍然大悟,原來羽球社不成文的規定是有其道理,可惜大道理已經挽回不了我退社的決心:「但是我已經練習了一學期,實力還是跟不上大家,或許我退社對大家比較好。」

「我不認為妳沒有實力,只是其他隊員沒有發現罷了。至於一直輸球的部份,那已經是過去式,妳就當成是為了未來贏球所做的鋪陳吧!」社長繼續灌迷湯挽留我。

「…………………………」我真想為社長的唬爛功力拍手。

看我低頭不語,社長接著說:「妳再考慮看看吧!如果真的決定退社我不勉強妳,但可以等下個月的學校舉辦的『羽你同行』混雙羽球賽結束後再退嗎?」

「好。」我答應了社長的提議,猜想他應該是要我去賽事幫忙打雜才能贖身。

「對了,最近妳就停止打練習賽,專心練妳的高遠球。記得打的時候不要用反手拍打,要退後繞頭用正手打。」離開前社長叮嚀我。

切!都要退社了還要我練球,「叭噗啦!」我心裡的嘀咕著。

聽品璇說『羽你同行』是全校一年一度的羽球盛事,和其它賽事的差別在『羽你同行』是只限男女組隊參加的混雙賽事。本來混雙比賽歡樂的意義會大於競賽,但隨著歷屆舉辦的評價分數越來越高,最後像清晨盃羽球賽一樣辦出校內好口碑,各系所都會派出學生參加,當然包括羽球社的隊員們。品璇興奮告訴我,羽球社高挑帥氣的顗誠副社長已經邀請她搭檔參賽,希望能夠拿下好成績。

結果當賽程表公佈的時候,我愣住了,我以為是去當工作人員打雜的,沒想到賽程名單上卻印著我的名字,隊名:一招一萬次。隊員:黃仁俊、張心瑜。

「學長,這怎麼一回事?」我拿著賽程表跑去體育館問社長。

「啊!是關於比賽的事嗎?不好意思忘記告訴妳,因為我想參加比賽,可是二年級以上的女隊員都被挑走了,我只好找一年級隊員搭檔,實力好的品璇又被副社長捷足先登,羽球社就剩下我和妳沒有報名,於是我自作主張填上妳的名字,真抱歉。」看社長似笑非笑的表情,根本就是故意的。

「可是我沒有參加過比賽,你難道不怕我拖累你?」

「我又不是不知道妳的實力,會害怕就不會找妳了,阿呆!」

「那你會不會叫我發完球,立刻站到場外去?」

「哈哈哈……當然不會,相反的我還希望妳多多出拍呢!」

「蛤!」社長是不是傻了,其他和我搭配過的男隊員都叫我盡量少出拍,只有他要我多出拍,真不知道是別人有問題,還是他有問題?

我受迫性的和羽球社長組隊參加「羽你同行」羽球賽,隊名是難聽的「一招一萬次」,比起品璇和副社長的隊名「羽眾不同」氣質落差頗大,如果由我來取名,你們說「美人魚(美仁瑜)」是不是比較好聽呢?

第一次參加比賽,我那該死的責任心讓我再度開啟羽球訓練課表,由社長親自陪著我練習那單調無聊的高遠球,一顆……一顆……又一顆……好多顆……無限顆……啃!都是社長害的。

終於到了比賽當天……

今年「羽你同行」的參賽隊伍一共有32隊,賽程分為兩天,第一天會先區分八個小組打循環賽,每組取前兩名晉級第二天複賽,換句話說,第一天會先淘汰16個隊伍,再由晉級的16個隊伍抽籤打第二天淘汰賽。

我和品璇一大早就到體育館準備,不同於我緊張兮兮的模樣,品璇臉上充滿自信笑容,遇見每位認識的人都能夠寒喧幾句,這是我這株含羞草無法做到的事情。

「學妹早!」社長和副社長同時出現在我們身後,顗誠副社長笑嘻嘻的問:「妳們昨晚有沒有睡好啊!?」

品璇含笑回答:「有啊!一夜好眠。」

我碰巧打了個哈欠,被社長抓到小辮子酸了一下:「看來只有我的搭檔沒睡好。」

賽程開始,我們兩組人馬分開打小組循環賽,每個小組有四隊,每隊得和其他三個隊伍對戰一場,再取戰績最優前兩名晉級,不懂的人請參考2023年世界棒球經典賽預賽賽制,我們中華隊就是這樣被搞掉的。

幸好我的搭檔黃仁俊社長夠強,球只要到他的手上,都能把球打到對手不好回擊的地方,就算對手能將球打回來,肉腳如我也能輕鬆反擊得分。

前面兩場比賽我們以大比分獲勝,第三場比賽對手顯然有備而來,針對實力較弱的我進行攻擊,我知道對手的計謀,盡量縮小我的移動範圍,打不到的球也不勉強,由社長幫我處理,中場過後我們把分數拉開,三戰全勝晉級複賽。

「我們贏了耶!謝謝學長。」我開心的向社長道謝。

「我就說妳也不差,開始懂得避開弱點,打自己擅長的球路。」社長笑著對我說。

另一方面,品璇和副社長的「羽眾不同」組合同樣以三戰全勝的姿態晉級複賽,讓我和品璇帶著滿意的笑容結束第一天賽程。

第一次參加羽球比賽,緊張造成肌肉緊繃,晚上洗完澡簡單按摩手腳後,我很快進入夢鄉,夢中的我和黃仁俊社長正在體育館練習高遠球,是有沒有那麼愛練球啊!?

「學長,我不行了,我的手好痠、好累。」練到n球後,我向學長求饒。

「學妹,妳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駕馭羽毛球,妳行的。」夢裡的社長語氣十分輕柔,和平常正經的感覺不一樣,人也變得有點朦朧帥,他溫柔的為我打氣,要我加油,內心受到激勵的我,不禁害羞起來:「嗯!我會加油。」夢中的我未免太好騙了,氣!

練著練著,本來正在球場兩側抽球的我們,畫面瞬間變成兩人面對面,社長站在我的身前深情地凝視我,他輕輕呼喊我的名字:「心瑜。」我則臉紅心跳的望著他:「仁俊學長。」

他看著我,我望著他,我們倆的臉頰像磁鐵般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怎麼辦?學長低頭要親我了:「好緊張,我好緊張……」

「哩帕料賣麥!」

突然……「勾著手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你身邊環繞,感覺到愛一點一點一點點明瞭……」我設定的手機鬧鈴叫醒了我:「原來是夢啊!」我抱著懷裡的皮卡丘抱枕,想著夢裡的情節,心頭感覺有一點點小惆悵。

第二天的複賽……

「學妹早安!」再次看見社長,我有點手足無措,學長發現我不自在的模樣,問我:「怎麼啦!昨晚又沒睡好嗎?」

「有一點。」我簡短回答,心裡卻OS:『都馬是你,沒事跑到我的夢中搗蛋幹嘛!』

「哈哈哈……我搭配妳都沒緊張,妳緊張個什麼勁?」

「是啊!有強大的隊友我在緊張什麼,那就讓你一個打三個好了,略……」我向社長扮了鬼臉。

複賽的對手實力和預賽是有差別的,每個隊伍都不是省油的燈。

第一場球我們遇到工業工程系「輕羽飛揚」組合,和我們「一招一萬次」都是男強女弱的前後站位。一般業餘混雙比賽,如果男生實力夠強,女生只要做好接發球,就站在網前等待機會封網或放小球即可,失誤率高的女生,甚至不用出拍,由後方實力強的男生以單打方式控制全場就可以獲勝,比的是男生的單打實力誰比較強和女生的回球失誤率誰比較低。

一開始對手直接挑戰我的網前球,我想要回應對手的挑釁,幾顆小球回放求好心切,距離沒拿捏好;還有網前肉包球封網急躁,手腕下壓太快也掛網,分數一下子被拉開三分,讓對手開心擊掌慶賀。這時社長用球拍的網面輕輕敲我的頭:「沒關係,比賽才剛開始,妳放輕鬆打,後面有我守著,妳不用想著要自己得分,只要把球打過去就好,得分的事情就交給我。」社長給我一個自信的眼神,彷彿告訴我,有他在後頭,我可以放一百顆心。

「好吧!」我重新調整呼吸,放下自己想要在網前將對手一擊斃命直接取分的想法,先把基本球打好,先求穩、再求好。我的前排穩定後,社長就可以專心在後排控制節奏,分數反超對手後,穩定的領先到終場,21:15晉級八強。

八強賽遇到化學工程系「一網打盡」的奇怪組合,女生是短髮造型,加上身材高挑,乍看之下像是一組男雙組合,他們沒有執行女在前、男在後的站位,而是正常站位搭配移位輪轉。混雙會打正常站位代表兩個人的實力平均,沒有女生力量不足、球打不遠的問題。

對方知道我們是前後站位,一開賽就刻意把球路給打開,前後左右四個角落調動著社長,社長耐著性子和對手磨,伺機尋找弱點,幾拍過後,發現對方組合是女稍強、男稍弱,女生的長短球落點恰到好處,男生處理小球的質量就略顯粗糙。

社長告訴我他的發現,他開始積極對男生進攻,先切短球,如果男生回放小球,由我在網前負責撲球,不過我撲球掛網率太高,社長交代我輕輕將球撥壓過去即可;如果男生挑球,社長就在後排殺球。

男生的網前球被我守住,在討不到便宜下,開始往後場挑高球。球場上有個玩笑話:「不怕對手會殺球,就怕隊友起高球。」男生一將球挑高,社長的殺球就頻頻往他身上招呼,一兩顆男生勉強可以接住,到了第三顆社長改變殺球路線,男生就容易回球失誤。

我們靠著攻擊對方男生頻頻得分,女生眼看不妙,喊了暫停和男生私語幾句,在搶回發球權後,開始從接發球部份向我搶分,他們不再發短球給我,改以中長球搭配突襲我的反拍來偷雞,迫使我回球質量差或失誤,這樣等於在我接發球時就能直接搶下一分,如果在社長接發球時也能得分就等於一次發球權可以搶下兩分以上的分數,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就這樣形成一場針對雙方弱點的殺球攻擊與接發球大戰,對方男生一被殺死,女生會在接發球時搶分,我接發球一失誤,社長立刻再攻擊追分回來,雙方拉鋸互有領先,鬥智又鬥力的場景讓我想起少林足球的教練達叔說:「真正的比賽就是打仗!」可惡!我這初出茅廬的羽球童子軍,竟然被派遣到這樣惡劣的戰場上作戰,體驗和俄羅斯年輕戰士一樣的悲慘遭遇。

不過……不同的是……我有一個堅強又溫柔的靠山,儘管我的失誤多,黃仁俊社長都沒有責備我,他要我打自己揮得到的球,其餘部份由他一肩扛起,認真的攻擊,專注的防守,他防守的大圈圈,包容著我不成熟的小圈圈,努力解救因我的出拍造成對手攻擊的球路。

兩隊激戰到20:20平手,社長的汗水沿著髮稍滴落,兩位對手也顯露疲態,處在這樣的刺激戰況,我好想向對手提議投降輸一半,雙方猜拳決定勝負,這樣的想法會不會被揍飛?

「呵呵……好久沒打這麼刺激的比賽了。」社長在我身後喃喃自語,我好奇的回頭,社長臉上掛著炭治郎無邪笑容,連牙齒都露出來,彷彿很享受這場比賽的氛圍。他笑著問我:「心瑜,妳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什麼?」我現在只想準備烙跑。

「準備好完成真正的封網,現在剩下兩球,待會由我接發球,一有機會我會連續殺球,妳再趁機高舉球拍往球的方向去封網,我殺右邊妳就跑右邊,我殺左邊妳就跑左邊。」

「但是我封網的失誤率很高耶!」我擔心的說。

「沒關係,失誤就失誤,至少妳有嘗試過,記住封網主要抓節奏,手腕不要下壓太快,想像羽毛球像是七龍珠元氣彈般溫柔的朋友,他不會傷害妳,球往哪來,妳就往哪回推就可以。」

「抓節奏、抓節奏……」我口中複誦著社長的叮嚀,再刻意把球拍握短,以便加快揮拍的速度。

20:20比賽繼續,女生發短球,社長往前放小球,女生橫移回放小球,社長把球往後方一推,迫使男生反拍回長球後,對方順勢輪轉成女在左、男在右的站位,社長抓住機會往右方男生的反拍殺去,我看見球飛往右邊,趕緊往右移動,男生一回球,我手上的球拍跟著一揮。

「啊!沒揮到。」對手的回球太快讓我揮空,後面的社長相同位置再補上一記殺球,男生再回挑,我的球拍再次落空,社長連續兩記重殺讓對手球越回越近、高度越回越低,因為飛行高度變低,社長研判第三拍如果再重殺,掛網機率升高,於是減少兩成力道改殺正拍平球,男生以為社長這次又是重擊殺球,揮拍速度過早,回擊球剛好往站在右邊網前的我飛馳而來,我第三次出拍往對手身上推去。

「啊!」場上響起一陣扼腕聲,因為球速變慢,這球剛好符合我的揮拍速度,我的推擊讓男生閃身回球不及,球直接打在他的身上得分。

趁著這股氣勢,我們把握住由我發球,男生接球的機會,依樣畫葫蘆封網成功,以22:20的比分晉級四強:「YA!」

雙方握手致意時,「一網打盡」看似嚴肅的女生突然笑著對我說:「學妹,後面兩顆球打得不錯喔!」,男生跟著講:「按照失誤機率計算,妳封網兩球應該會有一顆球掛網,結果竟然兩球都過,真有妳的,讚!」被兩位對手誇獎,我感覺臉頰有些發燙。

「喂!喂!你們兩個傢伙就只會誇獎學妹,都不會誇獎我喔!我可是很賣力的攻擊耶!」學長開口討拍。

「你是羽球社長,竟然對我們殺球那麼兇狠,是要誇獎個屁啦!」女生言語反譏。

從他們三人的嬉鬧互動中,我才知道原來「一網打盡」是網球社的正副社長組合,短髮女生是沛君社長,男生是俊凱副社長。沛君學姐在新生時也曾經加入羽球社,後來發覺網球才是她的最愛,於是棄羽從網,但偶爾也會應社長邀請,參與學校的羽球賽事。

「我們先回去整理,你們下一場比賽遇到顗誠副社長可不好應付,自己加油吧!」沛君學姐叮嚀我們。

「咦!」這時我才發覺我們四強賽的對手竟然是從預賽到複賽一路以摧枯拉朽姿態輕鬆獲勝的「羽眾不同」,將由仁俊社長對上顗誠副社長,張心瑜對上好姐妹陳品璇。

『這是要怎麼打啊!?』休息時,我內心大聲呼喊著。

「就平常心打啊!笨蛋。」正在選手休息區換握把布的仁俊學長突然回應我,原來我不經意把心裡話給喊了出來。

學長叫我過去討論這場羽球社內戰的對策:「我和顗誠的實力差不多,因此決定勝負的關鍵應該在女生的發揮,我們如果要贏這場球得靠妳了。」

「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怎麼可能,品璇的打法那麼全面,我怎麼可能贏過她。」

瞧我一臉沒有信心的模樣,社長又展開他強大的催眠力量:「妳知道嗎?李小龍曾經說過,不要害怕會一萬個招式的敵人,要害怕的是一招練一萬次的人。而妳就是那個一招練一萬次的關鍵人物。」

「哪一招?」我問。

「高。遠。球!」社長用華夫人一日喪命散的誇張表情回答,我真想朝他丟鞋子。

「屁啦!騙我不懂羽毛球,高遠球只能在防守過渡時使用,什麼時候可以拿來當武器攻擊?」

「到時候妳就知道了。」

四強準決賽31分決勝負,羽球社兄弟和姐妹之間的對戰,裁判唱名時我和品璇有說有笑,我向品璇眨眼暗示:「璇,妳待會要讓我一些喔!」反觀仁俊社長和顗誠副社長則是一臉嚴肅,異口同聲對彼此說:「你千萬不可以放水喔!」喂……男生一定要這麼認真嗎?(飛踢)

0:0比賽正式開始,我們兩隊同時採取女前男後的混雙站位,可是社長和副社長彷彿約定好似的,都不打給女生,自顧的四角拉吊、對角劈殺,我站在發球線前方低著身子和品璇對望,讓這兩個無聊男子打單打。

1:1、2:2、3:3……兩人試探性的單打進行到10:10時,品璇開始有了動作,社長一個正手斜切左前方網前,品璇向右橫移,正手把球回勾對角,我來不及反應,球已經落在我的右前方。連續幾球,只要社長從後場切網前球,品璇不管是放直線或勾對角小球,我的反應都慢一拍。反之換成副社長切吊球,我的回擊質量都不好,就算勉強把球撈過去,對方往前輕輕一扣,就能輕鬆得分。我對網前球的反應處理,直接變成對方的得分之鑰,分數立刻被拉開。

11:16上半場結束換場,一招一萬次落後5分……

「果然……這場球沒有那麼簡單。」社長在中場休息時對我說:「心瑜,下半場需要妳的幫忙。」

「可是我怕我會幫倒忙。」我真是個心直口快的誠實乖寶寶。

「不會,我需要妳的高遠球來支援我……」

社長告訴我要改變隊形,從女生在前、男生在後變化成男生站在中間、女生站在後面的隊形,要我在接發球之後,伺機跑到後方抽高遠球,他喊右邊,我就往右邊打高遠球;喊左邊,我就往左邊打高遠球;沒有喊,我想打哪就打哪。

11:16下半場比賽開始……

仁俊學長站在球場中央,面對前方兩位亦敵亦友的夥伴,隔空大喊:「來吧!」

品璇發球,社長往前輕撥一顆貼網小球,品璇正想回放小球,社長箭步一撲,剛飛越過網的球直接被社長拍落在對方場地上,震懾力十足,這一球讓品璇和我都呆立在原地,社長的網前球果然不是像我這種小小兵可以比擬。

社長中半場前的攔網和撲球連追兩分,迫使他們開始把球打給躲在社長背後的我,羽毛球像攜帶炸藥的轟炸機般毫不留情朝我反拍空襲而來……「怎麼辦啊?」

「左邊!」

緊要關頭,社長的聲音清楚傳進我耳裡,我立刻斜退、側身、架手、引拍、揮擊……「啪!」

借由手腕和手肘的配合加上腰部旋轉力量擊球,一顆又高、又遠、又快的平高球,從我的拍面延伸處迅速飛向敵營的左後方,品璇一個後退不及,轟隆一聲,球落地得分。

『媽呀!我得分了,而且是靠我自己力量得分的。』當裁判翻開14:16的計分牌,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Yes!」社長轉頭和我擊掌慶賀:「妳這顆高遠球打得很有水準。」能被高手稱讚讓我十分喜悅,在場上露出靦腆笑容。

這顆球激勵了我和社長的士氣,同時也敲響顗誠副社長內心的警鐘:「想不到心瑜的高遠球質量那麼好。」可轉念一想,初學者除了有技巧不純熟的缺點外,另外就是體力負荷上的問題。

顗誠副社長和品璇討論幾句後,新的作戰方式展開……

既然品璇在前排被社長給壓制,站左右又容易被我們針對性攻擊,在無招可以變換下,「羽眾不同」乾脆複製我們的打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副社長也跟著站到中場,品璇站在他身後,在社長發球後,兩人的長球不斷向我左右襲來。社長則「右邊!」、「右邊!」、「左邊!」……用口令提醒我擊球方向,幾球過後我恍然大悟,原來剛才的得分不是單靠我的能力,是我的羽球技術無法在擊球過程中偷瞄對手站位,所以社長用他的眼睛代替我的眼睛,用口令告訴我哪裡是弱點,我的球才能從對方手中取分。

「………………………………」有這樣貼心的搭檔,我不努力怎麼行呢!

我回想練習高遠球時的景像,高遠球顧名思義就是把球打高打遠,是羽毛球最基本的技巧,也是最單調乏味、最花費力氣的球路。我把基本動作先做好,再配合社長口令,一球一球往對面場地打,我盡我的能力擊球,不用擔心失誤而造成失分,因為我的仁俊社長不會責怪我。

場上的戰況隨著球路變化,從前半段男子單打,中半段網前小球爭鋒,變成後半段的高遠球大戰。雙方的分數陷入膠著,我們追近一分,對手又會拉開一分,用大量的高遠球和體力換來分數慢慢累加,不僅我累,連品璇也是滿身大汗、插腰喘氣。

當比數來到22:23,我一個擊球後,手一滑,球拍順勢飛了出去:「啊!」分數又被拉開為兩分。

社長為我撿球拍時,看見我正一邊喘氣、一邊旋轉肩膀做舒緩動作的模樣。

「怎麼了?」

「學長,我的肩膀好酸、好累,我擔心我撐不到最後。」

看見我疲累的模樣,社長露出擔憂的表情:「辛苦妳了,虧妳能夠撐到現在。」

社長轉頭望向裁判手上比分停留22:24的計分牌,口中唸唸有詞:「比分差兩分,離比賽結束還有7-9分,應該還有機會。」

「心瑜,這場比賽妳還想拚嗎?」社長望著我。

很奇怪,如果是以前的我,應該會直接回答不想,但經過這幾場比賽後,感染學長的認真態度,雖然筋疲力盡,我竟然肯定點頭:「想,學長,我想拚。」

「好。」學長說給我五分鐘休息時間來調整呼吸,這五分鐘就由他一個打兩個,我則在網前的角落區域當人形立牌休息,五分鐘過後,我再繼續在後排擊球。

22:24比賽繼續,我回完發球後,就往網前角落移動,讓社長在場上一打二,我注視前方的同時,發現副社長和品璇回擊的球,不管長球、短球或殺球,社長幾乎都可以接到,甚至打出漂亮的快速反擊球,心中不禁產生一個想法:「社長會不會一個人單打就能夠拿下勝利呢!?那他為什麼要揹著我打比賽,明明我是阻擋他擊球動線的絆腳石。」

五分鐘飛快的過去,當我重新站回後場,計分牌上的比數已經被社長追平,27:27。除了社長汗流浹背,反觀「羽眾不同」的狀態,顗誠副社長頻頻揮汗,品璇也拿著球拍撐地喘氣。而我,經過短暫休息,體力雖然略有恢復,卻沒有把握能夠再揮出幾拍。

又經過數十拍的高遠球拉吊,我的右手越來越沉重,呼吸越來越急促,這場球已經不是高遠球大戰,而是意志力大考驗,四個人在球場上燃燒自己所剩無幾的小宇宙,要照亮……照亮……我不知道有什麼好照亮的,我好累……30:30,我快死掉了。

「心瑜學妹加油!」
「心瑜加油!」
「一招一萬次加油!」

場邊突然響起吵鬧的加油聲,我和社長同時回頭,那「一網打盡」的沛君社長、俊凱副社長和「輕羽飛揚」組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觀眾席,賣力敲打著加油棒為我們加油,「心瑜加油!」、「學妹加油!」、「社長……先不用加油!(喂~~~~~~)」沛君社長還遠遠傳來一個俏皮的揪咪手勢給我。

怎麼回事?我突然視線模糊,煽情的加油場面把我給弄哭,我偷偷用手指撥掉眼中的淚珠,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我的心底散發,傳達到我的四肢,剛才快斷掉的手臂重新接上,瞬間充滿爆炸能量。

30:30最後一球,「羽眾不同」和「一招一萬次」的38分鐘大戰即將劃下句點,我們四人賣力在球場上奔跑擊球,誰都不肯輕易放棄,仁俊社長和顗誠副社長的兄弟意氣之爭,心瑜和品璇的姐妹情誼之鬥,透過羽毛球的飛翔傳遞彼此對羽球的熱愛。賽場上的廝殺聲,讓我感覺到男生們對羽球的真誠態度;賽場外的加油聲,讓我感受女生們對羽球無私溫柔。

『這種感覺好棒,我真的好喜歡羽毛球……好喜歡羽毛球!』

已經數不清這場球揮舞了多少拍,觀眾席上似乎在喊著什麼?

「90、91、92、93……」咦!原來他們在算擊球拍數。

「98、99……」當觀眾喊到第99拍,品璇擊完球後球拍滑了出去,整個人累蹲在球場上。

「右邊!」社長的關鍵指令出現。

我集中精神做著高遠球慢鏡頭分割動作……側身……架手……引拍……揮擊……

「100!」伴隨觀眾的報數聲,這第一百顆球帶著仁俊社長對我的支持、帶著沛君學姐對我的鼓勵,也帶著我經過無數次反覆練習的高遠球路飛向那無人防守的區域,像海鷗飛向純潔美麗的新世界。全場觀眾屏息看著這顆球的飛行軌跡,在空中劃下一道美麗弧線,落在最深最遠的地方……「咚!」

「Out!」只見線審雙手一攤,判定界外,場外同時響起歡呼及嘆息聲。

「界外球,比賽結束!31:30羽眾不同隊獲得勝利!」主審為這場羽球大戰畫下句點。

只有我呆呆站在球場上: 「界外球?怎麼會界外?學長,我剛剛明明已經有在心裡提醒自己要控制力氣……我真的有控制力氣,怎麼會界外?嗚!」我的眼淚竟然不聽使喚掉下來。

瞧我輸球傷心難過的模樣,社長走過來輕輕摸著我的頭安慰說:「傻瓜,妳已經打得很棒了,妳打出一場好球應該是要抬頭挺胸,怎麼可以難過掉眼淚呢?走吧!我們去和顗誠和品璇握手。」

在觀眾的鼓掌聲中,結束了我人生的第一個羽球賽事,場邊的沛君學姐和品璇好姐妹,安慰著哭得像淚人兒的我:「好,乖!心瑜很棒了,不哭不哭!」

仁俊社長和顗誠副社長兩個臭男生則在一旁:「我下次不會再讓你了。」

「羽你同行」我的人生第一個羽球賽事順利落幕,最終成績「羽眾不同」顗誠副社長和品璇獲得冠軍,我和社長的「一招一萬次」獲得季軍,經過這次賽事,我重新燃起對羽球的熱愛,更重要的是我認識了許多羽球圈的好朋友,得到珍貴的友情。

賽事結束之後,我向社長取消退社的申請,社長也爽快答應。他告訴我:「喜歡打羽球比很會打羽球重要太多了。」這句話,我一直記在心裡。

升上大學三年級之後,羽球社進行交接典禮改朝換代,我們這一屆女力當家,經過投票表決,品璇當上新任羽球社長,負責指導隊員羽球技巧。我則擔任副社長,負責詐騙新生進入羽球社,然後讓他們深刻愛上羽毛球。

以上這就是我張心瑜打羽球的故事,好了,不說了,我準備去羽球館訓練網前球,因為下個月即將和我的碩一男朋友組隊參加學校舉辦的「羽你同行」混雙羽球賽,這次由我決定的參賽隊名是……

「心上人!」

(心瑜和仁俊)


---掛在月亮上的笛子---
「因為有愛,所以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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